内蒙古包头，尿毒症儿子贩毒面临死刑，母亲却坚持要给他捐肾换肾

2013年12月12日上午，内蒙古包头市包钢医院正在进行一场特殊的换肾手术，刘莉莉要将自己的右肾捐给生命垂危的尿毒症儿子王成成。

让人震惊的是，王成成此前因为贩毒，被公安机关抓获，即将面临死刑的判决。

刘莉莉为什么要给将死的儿子捐肾，她这样做有意义吗？会不会人财两空？

尿毒症压垮一家人

1987年出生的王成成是内蒙古包头市人。2010年春天，他因呼吸困难被送进包头医学院一附院急救，结果被告知，他的肾炎已经转化为尿毒症。

时年23岁的王成成是包头市昆都仑区的一名电焊工，他的父母都是农民。

王成成的父亲王昆坤是个小包工头，平时接些盖平房之类的小工程；母亲刘莉莉除了料理家务，也找些零工做。

早在2008年5月，王成成就被检查出患有肾小球肾炎。

两年来，父母带着他到处求医。为了筹钱看病，父亲四处联系活计，每天转得像个陀螺；母亲怀着弟弟，还要给建筑队做饭，兼做瓦工。弟弟生下后不久，母亲就到工地搬砖，做计件。

可是，王成成的病非但没有好转，反而不断恶化。家里为他倾家荡产，欠下了不少外债。

如今，肾炎转成尿毒症，每个月需要透析10次，光透析费就需要5000多元，这笔钱去哪里找？王成成的父母既恐慌又无奈。

家里能卖的都卖了，刘莉莉甚至把家传的一副玉手镯也拿去变卖了。为了不让自己的老母亲知道，她偷偷买了对50元的廉价玉镯戴在手上。

不管父母如何辛苦，挣的钱还是不够王成成高昂的医药费，他们只得到处去借。

2010年10月的一个大雪天，刘莉莉出去给儿子借透析费，结果没借到。回到家门口，她转悠半天都没有进门。

王成成透过窗子，看见母亲的白发在风中乱飘。他推开门，一把将母亲抱住：“妈妈，没关系，少透析一次不要紧。”

可话还没说完，王成成就昏倒在母亲怀里。刘莉莉抱着儿子大哭。好在父亲从三叔家借来了钱，刚好进门，才及时把他送去了医院。

母亲才44岁，为了多挣钱，每天在工地上风吹日晒，脸晒得黑黝黝的，手上布满了老茧，头上的白发越来越多……

看着过早衰老的父母，王成成决定自己赚钱透析。

为自救走上贩毒路

可作为一个重症病人，没有一技之长的王成成不知道该怎样才能赚到钱？

这时，一个叫“大头”的病友找上门来，告诉有一门生意可以赚大钱，自己就是靠做这个赚透析费，问他愿不愿意做？

王成成欣喜至极，可一问之下，才知道所谓赚大钱的生意就是去贩毒。他连忙摇头，表示不愿意干这种违法的事。

不久，王成成在医院透析，眼睁睁看到一位尿毒症病友死去，这让他既恐惧又悲伤。

接下来的一天，他因为钱没凑够，耽搁了一次透析，结果引起了呕吐、便血、昏迷……好不容易才从鬼门关闯了回来。

重新活过来的王成成左思右想，为了自救，他迈出了艰难的第一步：贩毒。

2012年3月26日，在大头的穿针引线下，王成成认识了四川女毒枭玲妞，专门为她销售毒品。

可哪知才两天后，28号的中午，王成成在昆都仑区北沙梁村与买家接头时，就被刑警队逮了个正着。

那一次，警察从王成成身上缴获了冰毒2.5克，海洛因0.2克。随后，王成成被送往茂旗看守所羁押。

第二天，3月29日，刚好是王成成透析的日子。因为没有及时透析，他昏迷了过去，倒在了监室里。

警方不敢怠慢，立即将他送往医院抢救。

看守所这才知道他患有重病，于是给他办理了取保候审手续。理由是：患有严重疾病，不适合羁押。

伟大的母爱

父亲把王成成从看守所接回家中，刘莉莉抱着儿子失声痛哭。

良久，她把手上的手镯取下来，戴在儿子的手上：“妈知道你是想活下去，才去做那糊涂事。可是，你应该明白，我们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再苦再难，都不能做犯法的事。筹钱的事交给爸爸妈妈，妈妈一定会救活你的，无论怎么，妈妈都要给你换肾。”

王成成当然知道换肾是自己活下去的唯一希望。可是，即便能够配型成功，换肾的钱又去哪里找？

刘莉莉决定自己给儿子配型。她的理由是：丈夫是家里的顶梁柱，不能换他的肾，要换，也只能自己上！

她对王成成说：“儿子，放心吧，为了救你，别说是一个肾，就算是要我的命，妈也愿意！只是得等一等，弟弟还在吃奶，妈也需要时间筹钱。”

几天后，刘莉莉满头是血下班回家。王成成看到母亲这个样子，大吃一惊。

原来，为了多挣钱，刘莉莉除了在工地搬砖，又开始垒砖。那天，因为疲劳过度，她跌倒了。一块砖掉下来，砸在了她的头上……

听闻妈妈这么辛苦，王成成再也止不住自己的眼泪，他对妈妈大声叫道：“你再这样玩命，我就不透析了！”

这件事对王成成的打击很大，他不忍心再看着父母为自己拼死拼活，心里的邪念又一次次升起。

抱着侥幸心理，王成成又一次走上了贩毒的路。

2012年5月27日，王成成销售毒品时再次被民警抓获。这一次，警方从他身上搜出了23.7克冰毒。

所有的过程跟前一次一样，王成成因为重病在身，又被取保候审。

王昆坤把儿子接回家，劈头就是一巴掌，他恨铁不成钢地说：“你这个逆子，你对得起父母，对得起自己吗？”

刘莉莉又疼又气，不住地在一旁流眼泪。那一天，她做好的晚饭，却没能咽下一口。

二次进宫，王成成既有对父母的愧疚，也有无法左右自己命运的无奈。第二天，他留下一张纸条，离家出走了。

纸条中，他郑重其事地告诉母亲：不要再管自己了，将弟弟好好培养长大！

儿子出走，让刘莉莉伤心欲绝，她问遍王成成所有的朋友，才终于知道儿子的去向。

为了让儿子不再做傻事，也为了尽快给儿子一个希望，刘莉莉决定提前给儿子换肾。她瞒着丈夫，开始偷偷准备手术配型。

王昆坤知道后，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对妻子说：“这个浪子，你觉得还值得救吗？即便要救，换肾的钱，还有后期抗排异药的钱，又从哪里来？”

挺而走险，以身试法

刘莉莉态度非常坚决：不管如何难，一定要给儿子换肾！

王昆坤无奈之下，只好去找自己当中学教师的弟弟商量。

王昆坤兄弟姐妹6人，他排行第二，这个弟弟排行第三，是王成成的三叔。

三叔是6个兄妹中学问最高，也最明事理的。他对自己的哥哥说：“我支持嫂子的意见，孩子一定要救！你们赶快去做配型，如果配型成功，我发动兄弟姐妹拿出钱来帮忙，不管怎样，一定要把手术费凑上。”

两个星期后，王昆坤与刘莉莉在医院作了配型，刘莉莉与儿子配型成功。她非常高兴，当即打电话告诉儿子，让他马上回家。

王成成听后，也是欣喜若狂。他打听到换肾加上后续治疗费，至少需要20万元。为了减轻父母的压力，他决定最后再赌一把。

他向朋友借了11万元，从四川一个名叫黑子的毒贩手里买了大量的冰毒，准备赚够手术费就收手。

2013年3月9日，王成成的货邮寄到了，他让自己的女朋友慧慧去取货。没想到，警察早已布好了网，慧慧当场被抓获，被搜出500克冰毒。

民警顺藤摸瓜，又从王成成身上搜出10.47克冰毒。

如此大的贩毒量，足以判处死刑！正在四处筹钱的刘莉莉接到警方通知，一子瘫倒在地。千防万防，最让她害怕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王成成再次因重病被取保候审。但他也知道，这一次，自己是难逃一死了。

巨大的心理压力，让他的病情迅速加重。王成成彻底失去希望，躺在家里不吃不喝，绝食等死。

看着儿子这副样子，刘莉莉心如刀绞，她没有多余的话安慰儿子，只是重复说：“好好调理身体，准备换肾。”

王成成绝望地说：“你们不要再管我了，就算换肾成功，我也免不了被判死刑。”

刘莉莉一把抱住儿子，哭着说：“没有哪个母亲会放弃自己的孩子，妈答应救你，就一定会救你！”

死刑犯该不该救

几天后，包头包钢医院通知刘莉莉：“你儿子的换肾手术必须尽快做，否则会有生命危险！”

刘莉莉决定马上做。王昆坤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开了口：“是不是问一下法官那边，会不会判死刑？”

刘莉莉的眼泪掉了下来：“我要救的是儿子的命，不管他以后怎么，我都要救他，我不能看着他受折磨。”

对于换与不换肾，亲戚们也众说纷纭。他们已经帮了王家很多，都担心王成成换肾后又被判死刑，到时候人财两空。

面对亲人们的压力，刘莉莉孤掌难鸣，她找到王成成的三叔，一见面就给他跪下了：“无论怎么，我都不能放弃救我的孩子！”

三叔也流泪了。这些年，他亲眼目睹了嫂子为救侄儿所付出的辛苦和努力，内心被深深震动。他扶起刘莉莉，说：“嫂子，你放心，我一定会支持给成成做手术的。”

话虽这么说，三叔还是比较理智，他让自己的哥哥，也就是王成成的父亲王昆坤去找主审法官，争取一下，尽量不要给王成成判死刑。

王昆坤找到主审法官，问：“该不该给王成成换肾？”

主审法官只回答了一个字：“换！”

法官的答复，让刘莉莉看到了希望，她更是坚定了为儿子换肾的决心。她认为：自己拯救的，不光是儿子的性命，更是儿子的灵魂，她要用这种特殊的方式，为儿子争取到法律的宽大处理。

一家人开始筹集手术费。三叔带头拿出了5万元；在他的号召下，王昆坤的6个兄弟姐妹，包括晚一辈的表兄堂姐等，都倾力相助；刘莉莉娘家那边的亲戚，也伸出了援手。

就这样，这家5万4万，那家3万2万，他们很快筹集到了22万元。

2013年12月12日，在包头包钢医院，刘莉莉被摘下了右肾。随后，这枚肾顺利地植入了王成成体内。

肉体到灵魂的重生

王成成的手术非常成功。

因为牵挂儿子，也为了省钱，术后一周，刘莉莉就办了出院手续。她在儿子的病床前搭了一张床，边休息边照顾儿子。

从医生口中，刘莉莉打听到：换肾人的饮食要低盐低脂，而且不能吃豆制品。她逐条把医生的话用笔记下来，亲自给儿子拟定食谱。

王成成喜欢吃面条，父亲图省事，给他买了方便面，但刘莉莉不让儿子吃，她回家亲自给儿子做手擀面。

手术前，刘莉莉就悄悄找律师咨询过：像王成成这种情况，怎样才能得到轻判？

律师告诉她：只有主动供出贩毒同伙或上线，并协助公安机关破案，有了重大立功表现，才有轻判的可能。

刘莉莉也曾暗示过儿子，让他检举揭发，争取主动。可王成成却说：出卖朋友的事自己不会。刘莉莉怕影响儿子的情绪，对手术造成影响，便没有再多说。

现在，儿子手术成功了，留给他的自由时间也不多了，刘莉莉说什么也要做通儿子的思想工作。

儿子是个犟脾气，硬来是行不通的，刘莉莉为此很苦恼。

终于有一天，她见儿子心情好，便拉着他的手问：“成成，你告诉妈，你们把毒品卖出去，是不是会害了很多人？”

见儿子不出声，刘莉莉又问：“你说，你的那些同伙算不算丧尽天良的坏人？”

王成成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他不想被人看作是不义之人，更害怕家人会遭到报复。

刘莉莉趁热打铁：“既然他们都不是好人，你为什么还要跟这些没良心的人讲义气？你如果能揭发他们，不但能立功救自己，还避免了更多的人受害。”

王成成用被子蒙住自己的头，不耐烦地说：“妈，这些道理我懂！”

刘莉莉抓住儿子手上的玉镯，一下敲碎在桌子上，心痛地说：“我把镯子戴在你手上，就是要你明白做人的道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妈把肾给了你，就是希望你走正道，获得真正的重生！你别担心，我们不怕报复，你也不用怕！”

母亲的话，让王成成愣住了：原来自己的妈妈是这么了解自己，她什么都知道。那一刻，王成成终于下定决心：为了妈妈，一定要争取活下去。

半个月后，王成成的肾功能及尿量均恢复了正常，他可以出院了。鉴于他的身体情况，警方依旧对他实行取保候审。

刚一出院，刘莉莉就拉着儿子去公安机关检举揭发。

摘掉一个肾的刘莉莉身体十分虚弱，多走几步就气喘吁吁。可是为了儿子能够得到轻判，她坚持马不停蹄地奔走在公安机关、检察院和法院之间。

在刘莉莉的督促下，王成成揭发了贩毒同伙及上线共8人。检察官拍着他的肩膀说：“小伙子，你要对得起你妈妈，下次不能再犯了，再犯就是死刑了。”

王成成拼命地点头。

一家人都以为王成成一定会得到轻判，可谁知，2014年9月26日，包头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判决，仍旧判了王成成死刑。理由是：王成成虽有立功表现，但贩毒量巨大，且他所揭发的毒贩尚未抓到，不能算是重大立功。

宣判后，王成成被当庭宣布重新羁押。刘莉莉扑向儿子，一字一顿哽咽着说：“儿子，不要放弃，你一定要争取主动，妈一定会救你到底的！”

刘莉莉和丈夫开始到处奔走，为儿子争取生的希望。

他们找到公安局，催促他们去抓儿子举报的嫌疑犯，还远赴北京，找到著名死刑复核律师谢通祥，请求他做儿子的二审辩护。

2015年年初，在王成成的配合下，警方抓住了两名四川籍毒犯。

2015年2月5日下午，王成成一案在内蒙古高院包头市达茂旗法庭开庭二审。刘莉莉当庭下跪，请求法官给予儿子轻判。

二审公诉人认为：王成成患有严重疾病情况属实，且的确有重大立功表现，建议改判其为死缓。

谢通祥律师在辩护词中也提出：王成成第三次所贩的500克冰毒，没有流入社会，未给社会造成严重危害，应该从轻处罚。

王成成也当庭作出了悔罪认识。法庭宣布择日宣判。

2015年5月26日，内蒙古高院认定上诉人王成成确有悔罪和立功表现，将其改判为死刑，缓期两年执行。

收到终审判决书，王成成喜极而泣，他表示自己一定会好好改造。

王成成的家人和亲戚们也消除了“肾白捐了”的担心。虽然王成成身体检查各项指标都正常，但其家属还是担心他的身体难以承受长期羁押，决定找律师协商申请保外就医。（王成成父母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