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立夫 | 李翱：云在青天水在瓶

李翱：云在青天水在瓶

讲宋明理学必先讲李翱，由于宋明理学针对汉唐经学是一种转向，转向心性之学，李翱就是第一个系统谈心性的哲学家。李翱的思想影响要大于韩愈。比较起来，韩愈文学的光芒盖过了思想的光芒，而李翱是思想的光芒盖过了文学的光芒。李翱的文章写得也很好，但与唐宋八大家相比还是有点差距，所以《古文观止》里面他的文章就选不上了。

李翱尽管也反fo，讲道统，倡导古文运动，然而他与韩愈有一个根本的区分：韩愈骂fo教，是要废掉fo教；李翱骂fo教，是要超出fo教。后面这一招，偏偏是宋明理学的做法。所以说，李翱是开宋明理学先河的第一人。

然而，儒学要超出fo教，你得先钻研fo教，弄清楚fo教的优点在哪里，缺陷在哪里。说白了，你得先拜以及尚为师，然后想方法超过师傅。无非，文人士大夫未必有闲功夫去钻研释教，李翱与释教的结缘，应当与他个性有关。他是一个性情尤其急躁的人，也明白急躁不好，于是想方法去补救，那叫“缺什么补什么”。

1、李翱是个急性子

李翱比韩愈少6岁，他的性情比韩愈还要耿直，《新唐书》说他：

性刚急，议论无所避。

性情刚烈急躁，说话从不顾及他人的面子。你看他的文集，里面有好几篇议论他人的文章，其言辞之剧烈，几近不留余地。即便是对他的老师韩愈，也一点情面都不讲。咱们常说“性情抉择命运”，李翱的急性子还真对他的命运发生了影响，他也因而以及释教结缘。

李翱年青的时候做了多年的底层官员，他嫌官小，很不满意。他越想越气，就在中书省谒见宰相李逢吉的时候，当面破口大骂，说宰相的种种不是。这位宰相装作没听见，不与他计较。然而，说出去的话像泼出去的水，李翱很懊悔，他郁郁寡欢地回到家中，觉得自己的行动过于莽撞，于是自己要求休假。一百天之后，依照轨制要把他的官职停了，这个时候，宰相李逢吉上奏推荐他为庐州刺史，至关于做庐州市长，当时的一把手。咱们现在看到唐宋时代的朝廷官员，犯了过错，不是一棍子打死，而是让你到后进处所去做过县令或者刺史什么的，这是个值得钻研的古代官场现象。

李翱做过国子监博士，还有史馆修撰、礼部郎中、中书舍人等等，这些官位确切不大。处所官做过几任刺史，如庐州、郑州、潭州（今长沙）、朗州（今常德）、贵州刺史，后面还做过一个节度使，叫做山南东道节度使，治所在襄阳，管理的区域包含湖北、河南、重庆的一部份，是当地的军政一把手。这是他最后一任，最后在这个节度使任上逝世。

李翱在做处所官时，与当地的不少的高僧有交往。依据释教方面的记载，至少有四五个，比如西堂智藏、药山惟俨、鹅湖大义、紫玉通道、南泉普愿。这些都是当时颇有名望的高僧，还留下几段佳话。其中有两个尤其着名的公案：一个叫做“南泉救鹅”，一个叫做“云在青天水在瓶”。

2、“南泉救鹅”

李翱曾经造访过南泉普愿禅师，于是有了这段对话：

李翱直接问巨匠一个问题:“有个人在玻璃瓶里养了一只鹅，鹅渐渐地长大了，瓶子快要撑不住了，然而养鹅的人既不想打破瓶子，又不想伤鹅，这该如何办？”南泉禅师其实不急着回答。李翱就很急。骤然，普愿叫了一声:“李翱！”李翱吓了一跳，立马回答:“在。”禅师说:“不是出来了吗？”

这个公案，理解起来有点难度，常人看得稀里糊涂。有一天我在一本书上看到星云巨匠引了这个例子，标题叫做“作茧自缚”，一语中的。其实烦恼都是咱们自找的，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3、“云在青天水在瓶”

第二个公案叫做“云在青天水在瓶”。这个与药山惟俨禅师有关。李翱在做朗州刺史时，朗州就在常德，那里有个药山寺。有一天特来造访药山寺的惟俨禅师，可药山没把他当回事，继续跟他人说话。酒保提示说，太守大人在等您呢。注意，这里的太守以及刺史在古人看来是一回事，指当地的最高官员。药山继续装胡涂，不当一回事。李翱心中埋怨，说了句“见面不如闻名”，意思是你名望虽大，见了面也无非如斯嘛。等了许久，药山禅师才骤然喊他的名字，李翱马上答应。禅师问:“太守为什么贵耳贱目？”太守大人为什么注重耳朵、歧视眼睛呢？这都是双关语。李翱这才放下架子，他赶快向禅师求教:“请问什么是道？”“道”在这里指的是“fo法”，fo法的根本在哪里？药山禅师用手指了指上面的天，又指了指眼前的瓶子，说:“云在青天水在瓶。”李翱心中多年的迷惑登时消失，如梦初醒。他为此而写下千古名句:

练得身形似鹤形，千株松下两函经。我来问道无余说，云在青天水在瓶。

咱们不少人总以为fo法有多么的精深，而禅宗的高僧们却用极为平易的方式告知你，fo法就在当下，蓝天白云、行云流水都是佛法。

前面提到，李翱25岁的时候在汴州认识了韩愈，拜韩愈为师。其实在此之前，他还跟了一个老师，叫梁肃，而梁肃的老师是天台宗巨匠湛然。这两个老师对李翱都有影响。李翱批判释教对国家不利，倡导以儒学为本，与韩愈有关。李翱吸取释教的优点，与梁肃有关，也跟他多年与禅师打交道有关。如果没有这些阅历，李翱不可能写出他的哲学作品《复性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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