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在海安|儿时的年味

小小的衣服口袋里,装着新炒的香喷喷的花生、玉米花(爆米花)或炒米。大人们如果没有什么表示,锅不动、瓢不响,伢儿俫会有多失望啊!鱼呢,则是乡下人不必买而吃定量粮的街上人必备的年货——年年有余啊!过年了,城里人、乡下人哪个不要图个好口彩呀!蒸出

在我老家海安一带,人们总是习惯性地把成年男人称为“男将”,把成年女子称为“女将”。小时候,我一直弄不懂 “男将”与“女将”的内涵。从校园走向社会、打拼三十多年之后,而今我终于明白了:生活不易,无论男人还是女人,当你不再是个孩子的时候,就必须挺起胸膛、昂首走进人生风雨卖掉身体上肉过年图片,勇敢地挑起生活的重担,在人世间、在大地上出力流汗,生活才能变得越来越美好。

△1993年春节,在红星四队老家门前拍的全家福

上个世纪的六七十年代,乡下人的日子过得结结巴巴,实在不容易。海安人喜欢把过艰辛的日子叫做“捱搞”。一年四季,无论刮风下雨,还是烈日酷寒,都闷着头在土地上劳碌。辛辛苦苦一年熬到头,一进入腊月, 我们生产队社员的一双双眼睛就会紧紧凿住(盯着)我父亲、红星四队徐会计的算盘。父亲一边念念有词报着往来款项,一边飞快地拨着算盘珠子,清算每家每户与生产队的往来账。一户人家起码六七张嘴, 能够不要倒贴、多少还能有粮食分、混个全家饱就谢天谢地很满足啦!

庄户人家一年忙到头, 到快要过年的时候, 家境哪怕再不好, 也要捏捏掐掐的、揣着几张块票儿角票儿(纸币),挎着竹篮子,带着伢儿俫(孩子们)上一趟街, 置办几样年货。年货的贵与贱、好与丑, 则是另一码事。要不然的话, 哪里还像个过年的样子!伢儿俫早就在眼巴巴地盼望着过年了—孩子们嫌日子过得太慢, 都巴望着快点过年, 好穿上巴望很久的新衣裳, 蹬上妈妈刚刚做好的、刷刮崭新的棉鞋或走鞋, 小小的衣服口袋里,装着新炒的香喷喷的花生、玉米花(爆米花)或炒米。大人们如果没有什么表示,锅不动、瓢不响,伢儿俫会有多失望啊!到了街上,鞭炮、门对子、喜笺、“福”字,这些营造过年氛围的传统文化符号,都是必须买的。我东家的邻居、上了岁数的卢二爹不识字, 他买了两副门联,都是“大批资本主义 大干社会主义”。大年三十的下午,偷偷摸摸烧纸敬香祭祖、掸过尘之后,他便把字体一模一样的一副对联贴在大门上:堂屋的两扇门上贴的是“大批资本主义”, 厨房的两扇门上贴的则是“大干社会主义”。左邻右舍笑他贴的对联就跟呆马马儿穿的鞋子一样、一顺跑。鱼呢,则是乡下人不必买而吃定量粮的街上人必备的年货——年年有余啊!过年了,城里人、乡下人哪个不要图个好口彩呀! 按照惯例,生产队再过一两天就要拉网捕鱼啦! 有些乡下人急等钱用, 会把生产队分的鱼拿到街上去换钱。猪肉, 乡下人也不必买。生产队养了一年的猪, 该出售给公家的,早已卖给公社供销社、完成生猪收购任务了;再过几天肯定就要拖几头猪杀了、猪肉分给各家各户。即便是光景最不好的年份, 多多少少都会分到一点肉。有的人家人丁兴旺,还能多分到半只或一只猪头、一副猪大肠,或者两三只猪脚、一刀肚肺。家家户户的茅草房里飘出诱人的肉香, 社员们就对付着把个年过了。

腊月初十之后,家家户户陆陆续续的开始调酵做馒头了。家境好的,多做一些;家境略差的则少做。不管家境好与坏,家家都要做馒头。俗话不是说了,不蒸馒头也要蒸(争)口气嘛!大人们先将上年做馒头时留下、吊在二梁挂钩上已有一年的老酵饼取下,揉碎、捻成粉末之后,溶入瓷盆里的温水中, 待水温适宜了再倒入大缸内,开始和面、揣面。最后一道工序是,把笸篮倒扣在面缸上,再轻轻地盖上一床棉被, 让调好的小面进入发酵阶段。过了一夜,酵涨足了,扯面、做馒头、放进蒸笼。女人坐在锅门口使劲拉风箱、烧火,灶火映得女人红光满面;几个男人忙着蒸馒头、拉黄猫酵条,七手八脚忙得四汗八淌。如果柴火的质量不好, 灶膛内烧的不是棉花秆儿、桑树条子或木柴头儿,火力不够旺, 蒸汽就上不去, 蒸出来的馒头和酵条肯定就是塌塌儿。男主人就显得一脸的郁闷与沮丧: 这是来年运势不旺的兆头哟! 于是卖掉身体上肉过年图片,在这个节骨眼儿上, 负责烧锅的女人必定会忐忑不安地使出浑身解数, 眼睛盯着灶膛里的火, 左手抓着木柴, 右手紧紧握着风箱的拉杆, 非常有节奏地把风箱拉得啪嗒、啪嗒、啪嗒……

家在海安|儿时的年味

低矮的草房子里,从门洞,从窗户,缓缓往外升腾出来的水蒸气, 便是蒸馒头的热气在漫游四散。村子里连续多日都一直弥漫着时而浓浓的、时而淡淡的老酵香和新出笼的馒头与年糕的清甜味道。我和我妹妹弟弟都陶醉在过年的快乐氛围中,尽情地玩耍, 抛铜钞,驱铁箍,拺牌牌儿,打狗吆鸡,大呼小叫,怎么疯都可以, 而且绝对不必担惊受怕会受到大人的斥骂。

腊月半之后, 紧紧依偎着通扬河的西场街就一天比一天热闹起来。街头巷尾, 摆满了花花绿绿的摊子, 无非是做小本生意、卖各色各样吃的穿的用的日常用品。而需要计划凭证即老百姓说的计划票儿才能购买到的比如钟山牌手表、凤凰牌脚踏车、蜜蜂牌洋机 (缝纫机)、牡丹牌卷烟, 这些人人梦寐以求的宝贝,不仅在摊位上根本没有, 即便到国营商店也几乎看不到。满大街肩挑的, 手提的, 驮在脚踏车后座上的, 搁在小推车架子上的, 夹在胳肢窝里的, 拽着蒲包的, 络子绕在扁担上东张西望的,还有生怕东西挤破了、两手举着方巾扎成的包裹顶在头上的……这些人都是来卖年货和置办年货的。还有拖家带口上街、一个冬天才到街上的澡堂子花八分钱洗一回澡的。更多的是口袋里根本就没有一分钱的孩子, 反正放寒假了在家也闲着没事做, 非要从老远的乡下跑过来凑热闹, 挤一身汗东张西望看热潮。伢儿俫到街上来,闻一闻肉包儿、烧饼的香气,咽几口涎水过把馋瘾也是蛮开心的。置办年货的人们,只能顺着人流往前走。人太多,不能迈步走,只能挪着步子,挪到街边的烧饼店旁时, 萝卜丝儿芝麻烧饼的香气直冲鼻腔,让人垂涎欲滴。原本就狭窄的一条西场街, 被川流不息的人们挤得熙熙攘攘。

父亲骑车带着我, 我坐在自行车前的大杠上,上街去洗澡。一个冬天都没洗过一次澡呢! 在澡堂子里, 父亲让我先在口边的温水池子里泡了半天, 才将我拎上来给我搓澡。粗糙的毛巾一搓, 就搓出了密密的灰黑色泥垢长条, 像无数的小黑鱼粘在我的胸口膛儿和手膀子上。父亲再给我用洋碱 (肥皂)在浑身仔仔细细地打了个遍, 用水舀子戽着已经泛白的洗澡水从头浇到脚, 我顿时就觉得身上轻了四两。父亲把我打荡好, 送进更衣室,让我躺在热乎乎的砖炕上。他自个儿又下去泡澡, 请师傅搓澡、敲背, 一边和同样泡在浑汤里的熟人沰泊谈闲(聊天)。洗罢澡, 从澡堂子呼着热气出来之后, 父子俩面色红润, 一身轻松。父亲还有事要去办, 便给了我一枚五分钱的硬币和一两粮票让我去买烧饼吃。那个时候还不像现在, 大人从不担心小孩被拐走。再说, 西场街天生就小得可怜, 只有一条一眼就望到尽头的小街。我右手在口袋里紧紧攥着五分钱硬币, 小眼睛一下子看到摆小人书的摊子: 哈, 好几十本连环画,真是诱人哦! 只要一分钱租一本就可以坐在旁边看。等到五本画儿书快看完的时候, 父亲骑着自行车来了, 他喜不自禁、洋洋得意地告诉我:“公社吴主任待人真好! 过年还送给我一张糯米陈酒的计划票儿!”

一眨眼,几十年就过去了。而今,父亲已走了好多年,我也是满头白发。回想起儿时,欢欢喜喜坐在自行车大杠上,跟着父亲去西场街洗澡的快乐时光,我实在忍不住,潸然泪下。

来源;海安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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