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战疫”史（2）：天花灭绝

这篇结束“天花”，接下来写什么？

我决定写流感。会不会有人觉得，流感值得一写吗？哈，其实别小看了流感，伴随人类五千年，你楞是拿流感没招。世界上最难治的病，不是癌症，不是新冠，是流感，这话，有人反对吗？

如果有幸看到清朝初年的户口本，你会发现其中除了姓名性别之外，还有“熟身”、“生身”一栏，前者即为出过天花，后者则是没出过天花。清初立法中，明确规定一旦出现疫情，“生身”须强制迁至城郊不得回城。

清军入关时，肃亲王毫格死活不出兵，理由是“我还没出过天花，让我入关，不是送死吗？”

可见满族人对天花的恐惧。

其实也难怪，当时的满族人与当年的印第安人一样，远居一隅，对天花毫无抵抗能力。一有天花流行，皇族立即撤走。顺治在1651年天花大流行时一躲就是四个月，但最终还是没能逃过天花这一劫。顺治死后，康熙继位，原因之一就是，老子得过天花且福大命大活了下来！

康熙上位之后，立即花大价钱开发天花免疫药品及对策，“种痔”术得以迅速推广，先在皇族实行，接着推广至八旗子弟，再向全国推广，后来的几次天花疫情中，感染率从40%迅速降至不足5%，中国的“种痔”术一举成名。

1688 年， 俄罗斯专门派人到中国学习种痔，1744 年，名医李仁山首次将种痔术传入日本，1763年，朝鲜使者从中国带走《医宗金鉴》等医书，按书中所授方法，种痔术在朝鲜全面实施，并随后传入阿拉伯和土耳其等国。1700 年 1 月 14 日， 哈 维 斯( Clopton Harvers ) 医生在皇家学会的个报告会上将这种医学上史无前例的突破性技术成果称之为“中国人无上荣光的伟大实践。”

但是真正真正让种痘术成熟和尽善尽美地推广开来的还是蒙塔古夫人。

玛丽 沃特峦 蒙塔古( Mary Wortley Montagu, 1689- 1 762 )

蒙塔古夫人其实主要工作是写诗。她的丈夫是英国驻土耳其大使，不仅她本人因为天花成了个麻子脸，自己的弟弟还因此丢了命。在英国天花病毒疯狂传播，但是土耳其却风平浪静，经过研究调查，她发现土耳其有一种名为“接种”的仪式，如果家里有人得了天花，就会举办这种仪式，但是仪式的对象却不是病人而是病人的家属。主持者会用一个坚果的壳子划开这些家属的胳膊，然后用这个坚果壳沾上一些液体涂抹，其他人则唱一种类似于圣歌的赞美诗。接受了“接种”仪式的人同样会得病，但是症状很轻，然后这些家属就不会被感染。

蒙塔古夫人请外科医生查尔斯·梅特兰为她的儿子和女儿接种。1721年英国天花流行，家人平安无事。

乔治一世让梅兰特医生先在死囚身上接种，为了验证效果，还命一个接种者在天花流行区与一个10岁的患者朝夕相处长达一周时间，试验者始终正常。两年后的波士顿天花流行中，各取一万名试验者统计，没接种过的人中有6000人感染，近1000人死亡，接种过的人中，只有300人感染，6人死亡。

由此，接种开始在英国普及，1746年，伦敦还专门开设了一家接种医院，这是全球第一家免费接种的公益性医院。

但是这种接种法还是很危险的，毕竟“痔”的获取途径、提炼纯度、置入量等都没有科学的规范的说明和规定，置入过多，会造成人为的感染和死亡，置入过少又起不到作用，同时受体的体质又各不相同，安全有效的实施接种难度相当大，当时的接种者中每百人总会有3-4人死亡。

直到爱德华琴纳( Edward Jenner )登上天花防疫的前台，这一切才为之改观。

爱德华琴纳( Edward Jenner )

爱德华出生于教师之家，是一个乡村医生。在天花肆虐的年代里，他曾试图用放血、泻泄、减食等治疗天花，但是效果都不理想。但是他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那些挤牛奶的妇人们从来都不得天花。再经过仔细地观察，他发现这些妇人都感染过牛痘。牛痘是牛身上的一种疾病。而在医学上，天花病毒与牛痘存在着交叉免疫。人感染了牛痘后会稍感不适，但不会有性命之忧，也从此生成了对天花的抗体。

首次人体牛痘接种

1796年5月17曰是爱德华医生47岁生曰，他用一把小刀在一个叫詹姆斯菲普斯的男孩左臂上划开一个浅浅的伤口，再从一个叫萨拉内尔的感染了牛痘的小女孩手腕上取出牛痘液体，接种到男孩身上。“第7天，腋下淋巴结肿大，第9天，轻度发热。”接种后第7周，爱德华给小男孩人工感染天花病毒，但是小男孩安然无恙。

这是世界上首次人体牛痘接种的成功试验。

人类第一次接种牛痘的手术刀

全世界都有一种通病，那就是你行我就干死你。爱德华医生的丰功伟绩多年之中都不被认可，用动物的病毒输入人体，这是前所未闻的，这么整人还是人吗？专家们全体反对，甚至取消了爱德华医生的行医执照，报上连载漫画：种过牛痘的人头上长出了角，天主教甚至拒绝他进入教堂，因为他“把人和动物处于同样的地位，并给人体加入了动物的野蛮基因和粗野的特征。”

那几年爱德华医生是生不如死啊，比得了天花的病人更狼狈和招人反感。但幸好数据还是有力量的：接种了牛痘的人群天花病毒感染率极速下降，天花致死率在18个月内下降了三分之二。他用一把手术刀为拿破仑的军队接种，使那支军队战无不胜，拿破仑称他为“人类的救星。”

航海史上有一条“牛痘航线”，1802年由西班牙人历时三年，其航行的主要任务就是向新大陆传播牛痘接种技术。到19世纪末，连冰岛、挪威这样偏远的国家都已经消灭了天花。

这种最早由中国人发现的天花免疫思路，终于在爱德华医生和“牛痘航线”的帮助下，成为拯救人类的技术突破。中国于嘉庆八年( 1803 ) 8 月接收了第一批由东印度公司带到澳门的牛痘疫苗，但是第一批疫苗因路途中耽搁太久而失效，两年后，东印度公司外科医生皮尔逊从马尼拉运来的一批新疫苗，并在1805年的广东天花大流行中一展身手。

新中国成立之后，天花疫苗接种成为医学基本国策的内容之一，要求中国人全体接种。1950年统计的数据，当年天花发病率43286例，仅仅四年之后，1954年天花的感染率就只有847例，彼此，天花在中国基本灭绝。

世界上最后一名天花的自然患者名叫阿里·马奥·马丁，时间是1977年10月26 曰，地点在索 马 里 梅尔卡医院，他是个厨子。二十天后，人类历史上彻底消灭自然天花的日期被马丁的痊愈而确定下来；而最后一名死于天花的人是个记者，发生在1978年的英国。珍妮·特帕克，她在伯明翰大学医学院的实验室里因为天花病毒的培养皿密封失效而染病，并于两周后死亡。珍妮·特帕克为目前为止巳知的全球最后一位天花患者。

1 979 年 12 月 9 曰， 世界卫生组织 19个成员国的21位委员共同签署文件，一致通过决议：天花已在世界范围内灭绝，除了个别实验室中还培养有天花病毒外，自然界中再无天花。

世卫组织 “ 全球扑灭天花行动 ”三人小驵，刊物封面上写着“ smallpox is dead （天花死了 ）

为了慎重，世卫组织在随后的两年时间里一直监测天花病情，但是700天内，世界范围内没有发现一例天花患者。

我们是应该感谢爱德华医生呢，还是感谢不仅挤出奶，还挤出痘的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