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有一个秀才项平章，买了山中一座宅院居住，想要不受打扰清静读书。
这天一大早，他神清气爽准备出门去踏青，往山中走了没多远，忽然看见一颗大树上有一白一黑两条蛇，白蛇有手臂粗细，黑蛇比白蛇粗壮一些，二蛇正在树枝上缠斗。
项平章见白蛇渐渐不敌黑蛇，起了好心，附身寻找到一块石子，握在手中朝树上奋力一扔，“啪嗒”一声打在树枝上，二蛇受惊，急忙停止缠斗各自逃走了。
当天夜间，项平章关好院门正要睡觉，忽然听见一个声音道：“公子，今夜黑蛇恐怕会来报复您，请早作防备。”
项平章一向心怀光明，做事磊落，因此不惧鬼神，询问道：“是何方鬼神报信？”
片刻后，一道白色细长的身影出现在庭院中，原来是日间与黑蛇缠斗的白蛇。
白蛇开口道：“是我，公子，你日间投掷石子为我解围，但是激怒了那黑蛇，它睚眦必报，必然会来报复，还请防备！”
项平章见白蛇说话，明白它是修炼有成的精怪，能够现身报信，想来也是个善良的蛇妖，笑道：“那黑蛇也就手臂粗细，我堂堂七尺男儿，还能怕它么？”
白蛇摇头道：“那不是它的真身，它其实有磨盘粗，两丈多长！”
项平章奇怪道：“竟然如此粗长？它又为什么要同你争斗？”
白蛇叹气道：“我原本在这山中安心修炼，数月前黑蛇来到此处，要强行娶我为妻与我交合，我誓死不从，他便时常欺辱我与我争斗。因为害怕现出原身惊扰其他生灵和进山的人而被山神责罚，因此我二蛇都缩小了身躯，所以看起来只有手臂粗细。”
“原来如此，你为什么不向山神告状？”
白蛇无奈道：“唉，山神对这种事不愿多管，告状之后没有答复。我只能尽量躲避黑蛇，实在无可奈何，也只好离开家园。”
项平章义愤填膺道：“真是岂有此理！难道就没有律法可以惩治它了么？你说它要来报复我，我又如何对付？”
白蛇道：“这几日山神不在，它今夜肯定会来报复。蛇最怕金雕，公子找来谷草，扎一只大大的展翅金雕，这样就能吓退黑蛇。”
项平章点头道：“那就先将它吓退，至于怎么惩治它，我再想办法吧。”
他东找西寻，收集来一大堆谷草，用树枝做骨架，覆盖上谷草，扎了一只一人多高的展翅大金雕立在院子当中，猛然一看，果真惟妙惟肖，就连知晓实情的白蛇见了也心生害怕，急忙躲在了墙垣后面。
半夜时，项平章手持一把长剑，守在窗户下悄悄往外查看，忽然听见一阵响动，随即有什么东西开始顶门，因为项平章已经将门锁牢，那东西又开始撞门，“哐哐”直响。
“黑蛇果然来了！”项平章警觉起来，握紧长剑。
撞了一会儿，也许是担心声音太大惊动他人，黑蛇停止撞门，改从院墙爬进来，项平章借着月光仔细一看，只见一颗大蛇头在墙上探头探脑。
黑蛇刚刚将头探进院墙，猛然看见院子当中有一只大金雕展翅欲飞，心中惊恐，几乎被吓掉魂，慌忙退出院墙逃走了。
过了许久不见声响，项平章走出去打开大门，只看见外面满地都是大蛇爬行过的痕迹。
项平章道：“黑蛇已经走了，多谢你的提醒。”
白蛇道：“公子说哪里话，分明是公子为我解围才招来此祸，该我感谢公子！”
“那黑蛇见了假金雕被吓退，一时半会儿不敢再来，你暂时就住在我的宅院里吧，以免它又来欺辱你。”
“多谢公子！”白蛇欣喜。
此后几天，白蛇就缠绕在廊上的梁柱上，听项平章读书，陪项平章说话。
这天项平章问白蛇：“山神回来了吗？”
“他受东岳大帝之命前去述职，今日应该已经回来了。”
“好！我去找山神告状！”
随即项平章提了一篮香蜡纸钱和几个果子，来到山下土地庙，先是燃烛点香奉上供果，而后拜道：“山神在上，秀才项平章状告黑蛇，先是强娶白蛇，后又半夜报复于我，请山神依照律法惩治！”
他又想起山神以往的不作为，对黑蛇欺辱白蛇一事放任不管，心中有了一些火气，道：“您统管此山，自然该护佑治下生灵，二蛇已经修炼有成具备灵智，与其他野物不同，您为什么不肯主持公道？若是不管此事，我便到泰山向东岳大帝告状！”说完拜了三拜，起身走了。
走到半路时，遇见一个打猎的汉子，汉子扯住他道：“好你个大胆的书生，本神的事你也要插手！唉，也是我的疏忽，我这就惩治黑蛇，你就不要拿这等小事去打扰大帝了。”
项平章这才明白，这汉子就是山神，急忙躬身作揖道：“恕在下冒昧，还请神公按律处置。”
山神笑道：“项大人还真是仗义直爽不惧鬼神，本神着实佩服！”
项平章疑惑道：“神公为何称呼我为大人？”
山神道：“你来年必定高中，能做一县父母官，算起来比我的官职还大，所以称呼你为大人啊。”
项平章欣喜道：“多谢神公告知！”
晚间，山上传来几声雷响，但却没有要下雨的迹象。第二天，项平章看见有两名捕蛇人从门前路过，向项平章讨一碗水喝，项平章为二人端来两碗水和几个热馒头。
二人感谢道：“多谢公子！今天真是走运，白捡一条大蛇，还能吃上一口热乎馒头。”
项平章好奇道：“怎么白捡了一条蛇？”
一人道：“我兄弟今日上山捕蛇，竟然在草丛里发现一条被雷击伤的黑蛇，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它捕捉了。”
项平章道：“能否让我看一看那黑蛇？”
二人扯开一个布口袋，只见里面有一条手臂粗的黑蛇，浑身有焦黑的痕迹，耸拉着脑袋精神不振。
项平章小声嘀咕：“原来是被山神惩治的那条黑蛇，罪不至死，也是可怜，索性救一救吧。”
项平章对黑蛇道：“我可以救你，但是你今后必须一心为善，不做恶事，否则天打雷劈，形神俱灭，你可愿意？”
黑蛇睁眼，艰难地点点头。
二人惊慌道：“公子竟然能与蛇类通言？”
项平章笑道：“不必害怕，这条黑蛇我买下了，五两银子够不够？”
“足够了！足够了！”二人领了银子，慌忙下山去了。
二人走后，白蛇爬出来对黑蛇道：“你该感谢公子，立志改过自新，若不是公子救你，你被人拿去做成蛇羹，百年修为毁于一旦，岂不是可悲？”
黑蛇双眼垂泪，艰难点头。
黑蛇在项平章的照料下，半个月后伤势见好，已经可以开口说话，感谢了项平章救命之恩，又赌咒发誓不再做恶事，此后与白蛇共同在宅子中住下。
第二年，项平章到省城参加乡试，果然高中第一名解元，他十分高兴，对父母说了山神的预测，收拾了行礼，只等朝廷封授他去做知县。
只是朝廷的封授迟迟没有下来，不久之后他又参加了朝廷的会试，竟然高中会元，后来进士出仕，被封授五品知州。
这天，他又来到宅院看望黑白二蛇，见二蛇亲昵，原来是二蛇日久生情，已经结为伉俪。
项平章对它们叮嘱一番，请它们代为看护宅院。下山时又碰见山神，项平章笑道：“看来神灵也有预测不准的时候啊，您说我会官封知县，现在却是封了知州。”
山神也笑道：“因为你救了黑蛇一命，令它改过自新，禄德簿上添加一笔，自然比以往的官大了。”
多年后项平章老去，传下家训，善待宅院中的黑白二蛇，其子孙多有富贵或者做官的人。
二百多年后，二蛇化成蛟，来到项平章坟前跪拜后离去。
（本文由予安居士原创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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