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谈文学——真实的《金瓶梅》，无愧天下第一奇书之名（上）

一、《金瓶梅》是一本什么书？

现在说到《金瓶梅》，其实大部分人都是从影视作品中了解到的，但是真实的《金瓶梅》被称为天下第一奇书，明代四大奇书之首，是中国第一部个人完成的长篇小说，后被称为现代四大名著之一的《红楼梦》按辈分还是其后辈。作为中国第一部具有近代意味的现实主义文学巨著，《金瓶梅》是中国古代小说发展的重要的里程碑。它突破了中国长篇小说的传统模式，在艺术上较之此前的长篇小说有了多方面的开拓和创新，为中国古代小说的演进作出了历史性的贡献。

既然说到《金瓶梅》是一本中国小说史上里程碑式的作品，那么它就绝对不像现代一些人理解的那样，是一部情色小说，其实《金瓶梅》被叫做“世情书”，是一部世情小说，它大量用白描的手法刻画了明朝中后期的社会百态，人情世故，政治文化等；《金瓶梅》又是一本激愤之书，作者对当时的社会政治过于绝望，对市井生活和人情洞察过于凌厉，对人性的理解又过于透彻。因此，作者在《金瓶梅》里的批判和揭露是全方位的，不仅仅涉及到政治、经济和法律，还包括颓败的道德、虚伪的人情和装腔作势的伦理纲常，作者都表达了毫不留情的批判和揭露。所以《金瓶梅》才成为了中国小说史上里程碑式的作品，后代无数文人墨士都受其影响，其中对其展露赞美之词的不乏***、鲁迅等人。鲁迅先生也在其著作《中国小说史略》里分“元明传来之讲史”“神魔小说”“人情小说”中分析讲述了《水浒传》《三国演义》《西游记》，其中“人情小说”主要分析就是这部《金瓶梅》。

“作者之于世情，盖诚极洞达，凡所形容，或条畅，或曲折，或刻露而尽相，或幽伏而含讥，或一时并写两面，使之相形，变幻之情，随在显见，同时说部，无以上之，故世以为非王世贞不能作。至谓此书之作，专以写市井间淫夫荡妇，则与本文殊不符，缘西门庆故称世家，为搢绅，不惟交通权贵，即士类亦与周旋，著此一家，即骂尽诸色，盖非独描摹下流言行，加以笔伐而已。”——鲁迅《中国小说史略》

可以说，要讲明朝文学史，就永远都绕不开这本奇书《金瓶梅》！

二、《金瓶梅》到底是“奇书”？还是“Y书”？

《金瓶梅》，又名《金瓶梅词话》，作者署名兰陵笑笑生，本人真实身份至今未知，全书一共一百回。金瓶梅成书大约是在明朝嘉靖中后期至万历初年之间，也就是 16 世纪，大概 1540 年代到 1590 年代，但是没有确切可靠的时间。是中国文学史上第一部由个人独立创作的长篇白话文世情章回小说。

从此书问世以来，对这本书的批评和争论便从没停止，《聊斋志异》的作者蒲松龄便说这部作品是明朝“淫史”，而冯梦龙称其为四大奇书之首，张竹坡也甚是喜欢《金瓶梅》一书，著有《金瓶梅评点》一书，就连我们的伟人***，都曾评价说：“这本书写出了真实的明朝历史。”其实回顾历史，各大文学大家对此书的评论其实都是褒大于贬的，不单单是因为它的写实，更是像我上面所说的，它对当时明朝中后期的政治、经济、法律、道德、人情世故、伦理纲常都一一作出了批判，作者在作出批判后并没有就此罢手，而是破天荒的在当时程朱理学和儒家思想上进行了改进，融合了佛教为当时的时代谋求了一条思想和精神上的出路。就此而言，《金瓶梅》的思想高度完完全全超过了另外三本奇书的儒家思想，四大奇书之首名副其实。

鲁迅先生曾这样评价《金瓶梅》一书

故就文辞与意象以观《金瓶梅》，则不外描写世情，尽其情伪，又缘衰世，万事不纲，爰发苦言，每极峻急，然亦时涉隐曲、猥黩者多。后或略其他文，专注此点，因予恶谥，谓之淫书；而在当时，实亦时尚。

意思就是说其实金瓶梅不外乎是一本描写社会世情的书，只是过于真实了且观点毒辣，但那其实都是社会现状，但是后人大多都只是忽视了它优秀的部分，而宣扬他的颓废堕落、道德虚伪、败坏风气的部分，所谓“淫”字，其实翻译过来是不好/坏的意思，并不是现在常说的荒淫。后面还有一句“而在当时，实属时尚”就深刻反映了当时的社会现状，这个会在下面章节细说。

用什么角度去看这本书就会看到什么内容

但是这又有一个疑问，为什么历史上思想新颖的名著都没有这么多的色欲描写，但是偏偏《金瓶梅》就如此奇葩，硬生生把一本世情小说写成这样呢？这又不得不结合时代，谈谈明朝中后期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时代，孕育出了这一本奇书。

ps：其实吧，在我看来《金瓶梅》全文对于色欲的描写是有，但是也绝对没有到H文的一个地步（尤其原作还是白话文），更多的笔墨其实还是着重写人情世故，说他是淫书这种第一印象，还真得多亏了现代的影视作品。

三、繁荣与混乱并存的明朝社会

人人皆商的社会

《金瓶梅》的故事地点，发生在现在山东省西北部的临清市附件的清河县，按照现在的地图上看，清河是一个非常靠近京杭运河的一个运河港口城市，西门庆便是得益于贸易的发达做生意发的家。而书中的清河其实就是当时社会的缩影，运河的开通让南北的贸易往来变得便捷和频繁，经济快速发展，繁荣的经济让人们的经商意识觉醒，在明朝中后期，基本上发展到了一种人人皆商的程度，无论是什么样的职业，甚至是和尚、太监，心里都是只有搞钱这个想法。

2、金融体系的崩溃

在经济高速发展的时候，与之不匹配的是明朝当时的货币制度，明朝沿用了元朝的纸币制度，允许百姓用手中的银子兑换纸币，但禁止百姓用金银交易，禁止私挖银矿，导致了纸币与金银的关系脱钩，同时由于政府的肆意增发，导致了严重的通货膨胀和政府金融信用的崩溃。后来百姓发现官方纸币不靠谱了，便放弃了纸币，金银铜这种通用货币就又开始在市场流通开来，但这就又导致了两个问题：一是银子成色标准不一，二是全国银子存量不足。

明朝中期之后，政府开始慢慢放开银矿的开采，直到万历皇帝完全放开，这就让地方权贵和政府官员有了堂而皇之敛财的机会，他们用着各种理由在全国强抢矿藏，诬陷百姓私开银矿来抄家，用各种暴力手段和理由抢夺民脂民膏，官员权贵残害百姓的事情基本每天都在当时的社会发生。由这两点我们可以知道，《金瓶梅》当时的社会背景：商品经济的繁荣发展，但这种商品经济的发展是非常脆弱的，里面伴随的是巨大的货币危机。首先是纸币失去信用，其次是白银供应量不足，这就导致经济混乱，进而引发重大的社会动荡。

3、司法体系名存实亡

如果说除了经济，还有什么可以毁掉一个国家，那么毫无疑问就是**的司法体系。上面说到在万历年间，官商权贵勾结已经是一个普遍现象，那么明朝真实的司法体系是怎样的呢？

可以说，明朝是一个非常重视法律的朝代，明皇帝朱元璋深知元朝法律的危害，自建国以来就大力开展普法运动，且明朝的法律对用刑是非常严格的，可以说，明朝百姓个个懂法，就连武松在了解到武大郎是被西门庆和潘金莲害死的真相后，第一件事不是抄起大刀去报仇，而是写好状纸，在第二天去到衙门告官。

到第二日，早起，先在陈先生家写了状子，走到县门前。只见郓哥也在那里伺候，一直奔到厅上跪下，声冤起来。知县看见，认的是武松，便问：“你告什么？因何声冤？”武二告道：“小人哥哥武大，被豪恶西门庆与嫂潘氏通奸，踢中心窝，王婆主谋，陷害性命。何九朦胧入殓，烧毁尸伤。见今西门庆霸占嫂子在家为妾。见有这个小厮郓哥是证见。望相公作主则个。”因递上状子。——第九回

不过遗憾的是，那是一个人人懂法的年代，却不是一个法律可以帮助你的年代，当时的明朝官商权贵互相勾结，习惯滥用私刑，屈打成招，正如武大郎一案，西门庆早已连夜打点好了官府，武松希望法律可以还现实一个公道，终究是一种幻想。这就是明朝当时的官场现实：没有正义和公平，只有贪污、人情往来和权钱交易。

在影视作品中我们经常可以看到，如果百姓认为地方政府不公正，往往会选择一种进京“告御状”的方式，这种在明朝也常常发生，以致当时中央处理地方越级上告的案件过多，从刚开始的还会应付，到中后期的如果遇上越级上告直接发配充军。法律已经名存实亡，在没有办法得到公正判决的时候，百姓们要不就是不了了之，要不便是选择极端方式解决问题。

《金瓶梅》这本书就真实地反映了明朝中后期的法治社会建设成果。讲述了一般百姓从懂法、守法，到反而受到法律迫害，最终放弃法律，铤而走险的全过程。

《金瓶梅》中的武松没能报仇，被发配孟州，后于八十七回弑嫂祭兄后落草梁山

4、社会道德沦丧，人人沉迷欲望

在作者生活的明朝中后期，是在是一个全民道德沦丧，沉迷欲望的时代。明朝大学者王阳明曾评价那个年代的官场：功利之毒，沦浃于人之心髓。明朝中后期政治颓废，道德沦丧，大部分的官员和文人其实对未来看不到希望，所谓的政治理想不过是空谈，所以只能大修庭院，终日寄情声色，沉醉于男女之事，以此来逃避现实。

在唐朝，文人与艺伎的风流韵事不单单是一种”性“层面的事，更多的是一种文化与艺术的交流，用现在的话来说主要就是高雅艺术的交流和精神的享受，”性“反而是其次，而且这种生活一般都是集中在士大夫等官员阶层的。到了宋代，一些男欢女爱的元素情节开始在戏曲和小说里出现，让社会原本道德观念开始出现了变化。而到了明朝，社会风气则有了完全的转变，风流浪荡的风气开始流落到了商人和普通人阶层，在当时，“通奸”的成本低到无法想象，这种事基本上不会受到任何道德谴责和法律风险，官府对于这种“私事”甚至不会受理，家中男女街坊邻里基本都是一种看破不说破的状态，完全不像我们现在了解的封建社会，一有出格之事就要“浸猪笼”。

所以鲁迅评价的“而在当时，实属时尚”也就不难理解了，一指的就是这种风流放荡的风气已经渗透了当时社会的各个阶层，人们的道德观念已经接受了这种事情，二是类似《金瓶梅》这种书籍，在当时就是流行文学一般的存在，可知比《金瓶梅》更直白更露骨的小说绝对不在少数。明学者谢肇曾这样记录那个年代：娼妓满天下，终日倚门卖笑。这样的社会，诞生出《金瓶梅》这本奇书，实在是不足为奇了。

下篇我们将会简要分析一下《金瓶梅》的一些故事细节，还有其书的文学内核，看看作者在那个道德沦丧的混乱年代怎么结合佛教道教挑战主流的程朱理学，为当时的社会指出了一条怎样的道路。人物关系因为太过复杂了，可能只是简单说一下吧（前提这篇能过审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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