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川幸存班级震后十年：现在都能闻到消毒水的味道

2008年5月12日那场地震里，北川中学初三四班37人全体幸存。

十年后，这群往日十五六岁、穿戴校服的少男奼女已经长大，生活的重心也从学习变为了工作、结婚、生子。

班上的女生陆春桥把镜头对准他们中的三个人，拍摄了一段32分钟的纪录片，取名为《初三四班》。

“太多的片子在讲地震后的悲伤痛苦，却没有人去讲咱们对生活的珍惜”，陆春桥提起拍摄的初衷，是但愿记录下他们这代人的成长，讲讲他们是怎么在阅历灾害后，去理解家庭与爱的。

揭开伤疤

12月26日，陆春桥拍摄的纪录片将在腾讯视频上线。纪录片的开始，是一场同窗集会。

2016年大年初三，陆春桥组织了一场初三四班同窗会。那天，她扎着高高的丸子头，带着摄像机回到北川中学。

在陆春桥的镜头中：阳光铺满整间教室，蓝色桌椅整齐地摆放着。八年未见的同窗按初中毕业时的坐位坐下。

大家显得有些生疏。有人提议，轮番站上讲台，从新做自我介绍，

在大学，同窗据说她来自北川，免不了问几句地震时的情况，母志雪其实不抗拒。但他们据说她父亲遇难后，总会用同情的眼光端详她，这让母志雪受不了，“我会跟他们说，不要心疼我，我跟你们是同样的，只是比你们多阅历了一点”。

2016年，陆春桥找到母志雪时，母志雪正在成都的一个工程队工作。她负责做施工资料，记录施工的全进程，要成天随着工程队到处跑，“以及工人待在一块儿很开心，尤其喜欢这样的生活”。

那时，她刚开始谈恋爱，没过量久就抉择结婚，“随时都像吃了糖同样甜”。丈夫陈翔性情内向，陆春桥来家里拍摄时，他会害臊，藏到厕所里。母志雪笑称他是“贤内助”，以及自己的性情正好互补。

结婚后，母志雪一闲下来，就会带着陈翔回老北川走走，给他讲自己玩过之处、读书之处、以及父母一块儿去过之处。

进入老北川，要经由一条尘土飞扬的道路，狭小到只能容纳两辆车经由。曾经经热烈的县城只剩下了断壁残垣，四周是东倒西歪的楼房。一扇扇破碎的窗户里，藏着剥落的墙面以及倾倒的家具。从地缝中探出头的杂草以及野花，是这里仅剩的生机。

陆春桥说，她回小坝乡时，也会经由老县城，“到现在都好像还能闻到当年石灰粉以及消毒水的味道”。

地震后，母志雪的母亲以为母志雪已经不在了，带着小儿子到北川中学，打算“翻死人”。见母志雪还活着，仨人哭作一团。母志雪问，爸爸呢？母亲只是摇了摇头。

失去丈夫之后，母志雪的妈妈终日以泪洗面，也吃不下饭。为了逗母亲开心，母志雪每一天给妈妈打电话，讲笑话、打趣。在老师以及同窗眼前，她也逼着自己爽朗起来，没心没肺地笑，不但愿被特殊对待。

渐渐地，母志雪发现，她喜欢这个“把心放得很大”的自己。“对我来讲，我已经够荣幸了，至少老天还给我留下了妈妈以及弟弟”，母志雪说。本来，母亲要以及父亲一块儿去矿上上工，那天却鬼使神差地没有去。

母志雪的母亲在领了几个月的救援金后，拒绝了外界的帮助，抉择要找一份工作，自己挣钱养活孩子。她据说陈家坝有个人卖卤肉颇有名，她就跑到人家门口等，求他教自己做卤肉。

于是，小小的卤肉摊成为了全家独一的生计。“地震后我妈对我以及我弟更好了”，母志雪说，“她想让我以及我弟过上以及普通家庭同样的生活，让咱们活得更自信。”

在纪录片中，陆春桥采访了母志雪的母亲，母亲那天扎着马尾辫，一张圆脸，眼角堆满了皱纹。她没有哭，看似轻描淡写地聊起了逝去的丈夫。

“他们一块儿干活的有11个人，11个人一个都没出来。一年后，那边修路，又把他的尸体挖了出来，我又把骨头捡回来埋了。”

陆春桥问，“你如何会有这么大的勇气？”

“其实自己的亲人就不怕，没有什么感觉”，母志雪的母亲笑了笑，“只是想着他能活过来就行了”。

何林烛的责任

在23千米以外，新北川在震后两年内拔地而起，所在地被取名为“永昌”，意为“永久兴盛”。城区整齐划一，有宽阔的马路、林立的高楼，重建了北川人的生活。

安昌河支流穿城而过，河东是现代化的居民社区、政务中心以及游览服务中心等，河西是北川中学、河西病院等公共服务建筑。在县城的中心，还修建了“巴拿恰”（羌语，意为“市场”），到过节时，羌族人民都会换上民族衣饰，在这里相聚。何林烛每一天就骑着电动小摩托车在新北川县城送外卖。

2011年，高考过后，初三四班许多同窗离开了新北川，到其他城市上大学。如今，许多同窗都回到了新北川。

陆春桥曾经问过留在新北川的同班同窗：有无懊悔地震后留在北川？同窗回答，去外埠会被人特殊关照，但在北川不会，“这里收留了所有受伤的心灵”。

何林烛也是留下来的人。他告知陆春桥，成都是他去过最远之处，他本来打算在成都多待几年，由于妈妈，他抉择回到新北川。

地震前不久，何林烛的父母离异了，由母亲一个人抚育他。地震后，弟弟逝世，家里一穷二白，全靠母亲在菜市场开的小店支持。

何林烛很早就有了金钱的概念，常在中学宿舍倒卖小零食，挣个几毛钱。从家去学校距离远，走路要三四十分钟，坐车只要一块五，他也舍不得花。

刚上高中时，何林烛学的是美术，期待考进艺校，成为一位美术工

何林烛停学后，带着仅有的两百块只身到成都闯荡。刚开始几天，何林烛白天找工作，晚上睡网吧。后来，他一天打三份工：送外卖、做家政、在KTV当服务员。每月能挣七八千块，全都寄给母亲。

在KTV的工作最辛勤，身旁的同事一拨接一拨地换，何林烛升上了主管。有时，他也会羡慕那些干了一个月就辞职的人，他也想像他们同样率性，但没方法。

何林烛手下的职员不少都是十几岁的小孩，看着他们，何林烛常想，如果弟弟还在，应当以及他们差不多大，现在是在上学，还是已经像他们同样出来闯社会了呢？

何林烛回想说，弟弟之前是孩子王，喜欢带着一帮小孩出门玩，每一到饭点，妈妈总会让他去叫弟弟回家。

弟弟走后，只给家人留下了三张照片，分别由何林烛以及父母保留。留在母亲那里的是弟弟六岁时一个人去照像馆拍的证件照。小男孩穿戴橘色的外套，皮肤白皙，单眼皮，招风耳，笑得羞怯，跟何林烛长得很像。

何林烛在成都待了一年半，便回到了新北川，他对着陆春桥的镜头说起回来的原因：

“当时我在成都休假回来，我懂得我妈跟继父吵架了，当时看到我妈在那哭。我当时在想，他们如果再离婚的话，我妈在新北川只剩下一套房子以及一条狗了，没有谁陪她。也是由于地震，我弟弟不在了，再加之我爸妈离异，当时我脑袋里就想，哪怕我在外面挣再多的钱，如果不能陪在她的身旁，我挣那些钱也没什么意思。”

“我妈真的很不易、很累，她是个铁娘子，我真的很信服她。爱到深处是陪伴，我也觉得是情到深处了，我就真的离不开她了。”?

当时，何林烛坐在家里的沙发上，始终都是笑着的。

回了新北川后，他继续送外卖、去KTV打工。也尝试过自己创业，开过一家叫“青春饭”的饭店，冬季卖板栗，夏天卖冰粉。“凡是能挣到钱的，都会试着干”。

咱们的家庭与爱

十年过去，想起爸爸，母志雪更多的情绪是遗憾，遗憾他没能见证自己的成长。记忆中的父亲顶着一头卷发，高大帅气。小时候，她以及弟弟老是缠着要爸爸背，在家门口的旷地上跑来跑去。

地震前不久，十五岁的母志雪觉得自己的姓不好听，偷偷拽着妈妈到了派出所，想改姓。地震过后，母志雪再没动过改姓的动机，“姓氏是爸爸给我的，那是咱们之间最佳的连接”。

最开始，母志雪理解不了父母的感情，不明白真实的恋情究竟是怎么样的，直到遇见陈翔。“我当时耍朋友不是很当真，学校里的感情我不知道如何去衡量。人要真的走到这一步，才理解我妈当时心里是如何想的。”

2018年2月5日，母志雪以及陈翔结婚了。婚礼前，母志雪带着陈翔一块儿去祭拜了她的父亲，陆春桥记录下了这一幕：

“在今后的生活中，永久都见不到他了，真的是很遗憾。工作、结婚、找到陈翔这样的人，我在想我爸要是看到陈翔这个模样，会不会满意啊？我有的时候在想啊，你能多活过来一天，就一天，我给你讲讲我15岁到25岁这十年。”

在母志雪的婚礼上，母志雪的母亲把母志雪的手交到了陈翔手中，三人相拥。那一刻，所有的灯光都熄灭了，客人们都打开了手机的闪光灯，跟随音乐，迟缓地摇着。那是所有镜头中最感动陆春桥的瞬间。

2017年，何林烛也结婚了，妻子是在KTV认识的同事，一个活泼爽朗的姑娘。今年4月，妻子又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孩子。他但愿能养活一家人，过上不乱的生活。

何林烛辞掉了在KTV的工作，最近，他在绵阳学婚庆主持，规划回北川开一家婚庆公司。他还在左脚踝上文了一只小蜗牛。他觉得自己就是蜗牛，背侧重重的壳，迟缓地爬着。但他不累，由于壳里住着他最爱的家人。

纪录片中，何林烛总结了他这些年的感悟：

“我觉得咱们阅历了地震的这一代人，跟外面没有这段阅历的年青人来比，咱们更晓得生命的重要，尤其是家，还有就是自己对自己的责任。”

2018年初，陆春桥的拍摄进入了尾声。她似乎找到了谜底，那些留在北川的同窗大多数都在地震中失去了亲人，他们选择留下，是为了更好地维护以及陪伴身旁的家人。

陆春桥看到了母志雪对父母感情的感同身受、何林烛对家庭责任的注重。她想知道，自己的父母看到别的孩子都留了下来、陪在身旁，自己的孩子在上海为梦想奔走，心里是如何想的。

春节前夕，陆春桥为父母换上了羌族的民族衣饰，在家门口的旷地上摆了一张椅子，母亲抱着狗，父亲一脸严肃。陆春桥躲在摄像机后面。

陆春桥问：像何林烛比较早在北川创业，留在他妈身旁，母志雪很早就结了婚，我几个月不回来，你们有时候会不会难过？

母亲答：还是有哦，然而我又想，没关系，只要她过得好就患了，前程好。

父亲答：你说呢？确定想，自己的女儿这么远，出门在外，儿行千里母顾虑。

母亲眼泪落了下来：我要哭了，我不哭，我忍住。

父亲：是啊，无论你钱多钱少，一家人每一天在一块儿，多巴适，多幸福。

母亲：你小的时候咱们一家人在一块儿，咱们原来两个人，还年青，跑得快，现在咱们岁数愈来愈大，只剩下了两个人，娃养大了不在家里了。尤其是生病的时候，想着想着就觉得好造孽，这是我的心里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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