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扪虱倾谈惊四座”——王猛之宝贵,在于身处那个时期的坚持

(本文约9500字,阅读大概需要15分钟)从汉献帝初平元年(公元190年)关东诸镇讨伐董卓开始,到隋文帝开皇九年(公元589年)灭陈实现天下一统为止的400年,是个混乱而分裂的时代,又恰好完成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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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汉献帝初平元年(公元190年)关东诸镇讨伐董卓开始,到隋文帝开皇九年(公元589年)灭陈实现天下一统为止的400年,是个凌乱而分裂的时期,又刚好完成为了一个“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的轮回——习惯上,咱们将这400年称之为魏晋南北朝时代。

这一称呼源自儒家的所谓正统史观——在那个分裂时期的大体事态是“北胡南汉”。尽管当时的汉人政权龟缩于东南一隅,对天下大势的走向也不能起到抉择性的作用,无非史官大都出于汉家,他们非得把汉人政权定义为正统,其实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无非最后实现天下一统的隋朝却是出自“群胡乱舞”的北朝,这就让史官们有点尴尬了,只能让南北朝“并立”。同时为了自圆自话,还给西晋末年到南北朝以前那个凌乱的北方起了个名字叫“五胡十六国”。

一图弄定五胡十六国是如何来滴,又是如何没滴……

之前我就说过,古人对于严谨准确的统计数字毫无兴致,信口瞎说以及胡吹大气的现象习以为常不说,还时常患上“凑数逼迫症”。比如非得凑个“五虎上将”、“十三太保”、“三十六国”、“七十二贤”什么的不可,这其中表现最过分的就是《水浒传》里的“一百单八将”——为了凑齐所谓的“三十六天罡”以及“七十二地煞”,施耐庵不知道塞进去了多少鱼目混珠的东郭先生。

“五胡十六国”这一说法一样一点也不负责任——从西晋永安元年刘渊以及李雄分别树立前赵以及成汉起,到刘宋元嘉十六年北魏太武帝拓跋焘统一北方为止,这135年间在华夏故地(或部份领地位于华夏故地)而与东晋(南朝)并存之处政权,前先后后共有30多个。而这些政权的创立者除了了咱们熟识的匈奴、鲜卑、羯、氐、羌这“五胡”,还有汉、高句丽、丁零等族。

再次一表弄定五胡十六国——大家还有啥想知道的?

可想而知当时在华夏的北方是多么的凌乱。那些盘踞了北方核心肠盘、比如冀豫鲁晋陕皖苏等地区的割据政权,国祚最长的也无非40多年(比如前秦)、短的无非20年左右(比如前赵、后燕等)。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自保尚且不足,更何论开辟?所以咱们在史书中可以看到在南方相对于不乱的东晋以及南朝没完没了的北伐,而当时位于北方的政权似乎始终在穷于自守,南下试图实现一统的军事行为几乎于无。

在这400年中,能够较长期一统北方的政权只有北魏。可事实上在北魏不到150年的国祚中,一统北方的时间不到百年。而且在孝文帝拓跋宏推广汉化改革以后,鲜卑贵族的内部矛盾日趋激化,再加之统治阶层堕落严重,很快走向了衰败,继而分裂成东西二魏。在北周灭掉北齐、再次统一了北方以后,却马上被杨坚摘了桃子,终究由隋朝完成为了自秦始皇以后的华夏第二次一统。

其实在北魏以及北周以前,由氐人所树立的前秦也曾经短暂的统一过北方。而且相较于鲜卑人的小富即安,一代枭雄苻坚曾经雄心勃勃的驱动百万大军南下,试图一统天下。无非符大帝的理想很饱满,现实却很骨感,一场贡献出无数成语的“淝水之战”让他从人生的巅峰坠入了无尽的深渊,曾经经强大无匹的前秦帝国也因而而亡。

当年课本中说东晋是好人,前秦是坏蛋——其实哪有这么简单?

北方连续近百年战祸不断,百姓死伤何止千万,经济民生接近崩溃,社会秩序荡然无存——在这类情况下梦想一统,纯洁是痴人说梦。所以在苻坚南下伐晋以前,他的谋主王猛曾经在垂死之际力劝他先彻底平定北方,不要轻易南下,否则有身死国灭之危。惋惜苻坚不纳忠言、独断独行,王猛的正告果然成了现实:

“(王猛)及疾笃,坚亲临省病,问之后事。猛曰:‘晋虽僻陋吴、越,乃正朔相承。亲仁善邻,国之宝也。臣没以后,愿不以晋为图。鲜卑、羌虏,我之仇也,终为人患,宜渐除了之,以便社稷。’”(《晋书·卷一百一十四·载记第十四》)

背景——从晋到隋,明君、暴君、枭雄层见叠出,唯名将良臣寥若晨星,王猛多是为数不多的例外。

所谓“国恒以弱灭,独汉以强亡”其实有一定的道理,汉之亡确切是由于自桓灵以后刘家的皇帝太弱,根本镇不住手底下那些猛人——像高句丽、乌桓这样的四夷,换在别朝可能举倾国之力也不一定打得赢。可在汉末,随意拉出像公孙度、刘虞、公孙瓒之流名不见经传的小军阀,仅凭一州乃至数郡之力就能将其打得屁滚尿流,这让人上哪儿说理去?

两汉也是400多年的太平时光,使得儒家提倡的忠孝节义之类的价值观深刻人心。因而哪怕在汉末那个浊世,绝对的凌乱以及分裂也没有延续多长期,而且很快整合成魏蜀吴三国,继而化三分为一统。这是由于在那个时期哪怕英雄辈出到了几近空前绝后的程度,但家国大义仍在——吕布先投丁原再侍董卓就被斥为“三姓家奴”,这类事情只可能呈现在汉末,放在后世简直能评上忠义标兵——你瞅瞅隋唐那些开国元勋,有过五、六姓阅历的都习以为常。

“宁学桃园三结义,不学瓦岗一炷香”——相比先秦两汉,后世的道德标准实在过低

但是司马懿及其两子司马师以及司马昭专权欺君、妄兴废立之事,直到司马炎篡位夺国,这是自新莽以后又一块儿无比恶例的侵害世风教化的事件(对当时的道德体系来讲)。更重要的是,西晋的皇室成员中当皇帝的不是傻子就是废料,没当上皇帝的也涓滴不知责任与道义为什么物,于是八王之乱暴发了,彻底将皇帝的尊贵以及威严拉下了凡尘、踩到了脚下。至于五胡乱华以后,浊世之间人命贱如猪狗,道德以及秩序彻底沦丧,人心中除了了愿望几无畏敬——这下就几近没有什么是不能干、不敢干的了,道德公义是啥玩意、能吃能穿吗?

太平世道里学成为了文武艺,只能卖给帝王家。浊世里没了规矩也没了尊卑,那些有能力的人斟酌的就不是把卖给谁的问题了,干吗自己不去当皇帝?

所以从五胡十六国到南北朝,从贵族到奴隶、从学者到文盲、从大英雄到土财主,什么人都能称王称帝。所以从嬴政到溥仪,中国2133年的王朝史中一共才有过422个皇帝,而仅从刘渊称帝到隋灭南陈的285年间,就蹦出来150个,占到皇帝总数的三分之一强。

出生奴隶的石勒也当上了皇帝——他所创立的后赵几近是史上最为残酷酷虐的杀人帝国

有点能耐的家伙都去当皇帝了,谁还稀罕去做名将良臣?就算一时屈居臣子之位的杰出人士,要末成天揣摩着弑君夺位,要末被皇帝先下手为强提早干掉。反正在那个时期,能安心辅佐君王、甘为上位者驱使的干才,几近寥寥可数。

而王猛就是其中最为杰出的一个,以致于如今被吹捧为“功盖诸葛第一人”(我还真没找到出处)。无论是不是夸大其词,但在那个年代不被私欲所吞噬,一心一意的辅佐明主,为国为民做下好事,这都是难能宝贵的。

在那个暗无天日的时期,在心中有底线、有人道,即使称之为圣人也不为过。

先来讲说王猛出仕前的阅历。

王猛,字景略,出身于北海郡剧县(今山东寿光)。无非当他降世时五胡之乱已经暴发,杀人魔王石勒正在王猛的故乡肆虐,只能随家人流亡到魏郡(今河南魏县)假寓。

在五胡十六国那个时期,可谓英雄者少有,王猛便是其中之一

王猛出生寒门,家境清贫,只得以贩卖“畚箕”(相似于撮子的铲状工具,用于收运垃圾或食粮)为生,期间还有过一段奇遇:

“(王猛)尝货畚于洛阳,乃有一人贵买其畚,而云无直,自言:‘家去此无远,可随我取直。’猛利其贵而从之,行不觉远,忽至深山,见一父老,须发皓然,踞胡床而坐,左右十许人,有一人引猛进拜之。父老曰:‘王公何缘拜也!’乃十倍偿畚直,遣人送之。猛既出,顾视,乃嵩高山也。”(《晋书·卷一百一十四·载记第十四》)

相似的故事,在张良、诸葛亮等“多智近乎妖”的人物身上也找得到。所以我能得出的结论只有两个——或者是后人的吹捧,或者是他们自己在吹牛造势……

后来王猛到邺城游历,由于当时的风气和他的出生问题,王侯将相都瞧不起他,惟有一个叫徐统的人“见而奇之”,觉得他是个人材。徐统出仕后赵后征召王猛为官,王猛谢绝并逃入西岳隐居读书——这段阅历也很是眼熟,貌似卧龙先生躬耕于南阳时,也是有司马徽、徐庶、崔州同等一大堆人对他的才干大肆吹捧,然后又谢绝征辟以养望——看来古代那些编故事的家伙个个都是懒鬼,学会一个套路就往无数人的脑袋上套。

在古时辞官不做隐居养望是一些大才的常规操作,比如诸葛亮、王猛、王安石都这么干过

无论真假,王猛这段初期阅历实际上是很是蹊跷的。由于读书在古代是无比费钱的,即使是中等之家要赡养一个读书人也是无比难题的事情。而在纸张便宜化和印刷术普及以前,即使有钱也不一定读得到书,学识赅博的人也无非“满腹经纶”而已——“五车”又能装多少书呢?20万字到50万字而已,无非是如今我几天的浏览量,却几近是当时的学者(而且是无比有钱或者有权的学者)所能浏览到的全体书籍了。

所以史书上说王猛酷爱读书、手不释卷,“博学好兵书”就很奇怪了。刘备早年的阅历跟王猛差不多,也要靠编草席、草鞋糊口,终究到了15岁才凭着“中山靖王以后”的资本师从大儒卢植。王猛的家境恐怕比刘备还差,又没有祖宗光环加持,更没据说过他有过什么出名的老师教诲,却能“其人谋稍不世出”,只能解释为奇才天生了。

要知道古今能与之相提并论的张良本是韩国贵族、诸葛亮也是世家出生,王猛一介寒门后辈能有此成绩,其难度不知要高出多少。

东晋永以及十年桓温北伐杀入关中,王猛闻讯后主动求见桓温,由此诞生了一个成语“扪虱而谈”:

“桓温入关,猛被褐而诣之,一面谈当世之事,扪虱而言,旁若无人。温察而异之,问曰:‘吾奉天子之命,率锐师十万,杖义讨逆,为百姓除了残贼,而三秦俊杰未有至者何也?’猛曰:‘公不远数千里,深刻寇境,长安咫尺而不渡灞水,百姓未见公心故也,所以不至。’温沉默无以酬之。”(《晋书·卷一百一十四·载记第十四》)

此前有机会仕进,王猛却逃了,可以理解为养望,也能够认为王猛的自豪与底线——华夏苗裔不仕外夷(羯人以后赵)。如今中原大地几十年不见的汉军又杀回来了,王猛应当是怀着出仕之心去见桓温的,虽然他依然自豪得近乎失礼的穿戴非正式的短衣,还“扪虱而谈”。但不言而喻这次会谈的结果是让他绝望的:桓温北伐的目的并不是恢复中原,而是积攒名声与功绩为篡国夺权作筹备罢了。

魏晋多狂士,所以王猛“扪虱而谈”其实不出奇,无非这次会面恐怕让他对东晋彻底死了心

所之后来桓温撤离关中时,赐给王猛华车良马,还赠以高官,却被后者通通谢绝就不奇怪了。可能从王猛见到桓温的那一刻起,他已经对南方的那个汉人政权和恢复汉家天下的理想彻底铁心了,所之后来才能心平气以及的出山辅佐苻坚。

王猛出山仕苻坚——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桓温退兵第二年,前秦景明皇帝符健逝世,其子符生即位。符生为人之残酷酷虐胜过石虎,杀人犹如宰鸡不说,连上个朝都要带上十八般刀兵,看谁不顺眼直接砍死,“群臣得保一日,如度十年”。他的堂兄弟苻坚忍无可忍,不管为国为民都得除了掉这个暴君。

魏晋南北朝期间心怀善良的皇帝寥寥无几,苻坚便是其中之一

杀皇帝可不易,更何况符生早就对苻坚不爽。于是苻坚求助于大臣吕婆楼,而后者向他举荐了王猛:

“东海王(符)坚,素有时誉,与故姚襄从军薛赞、权翼善。赞、翼密说坚曰:‘主上猜忍暴虐,中外离心,方今宜主秦祀者,非殿下而谁!愿早为计,勿使它姓得之!’坚以问尚书吕婆楼,婆楼曰:‘仆,刀镮上人耳,不足以办大事。仆里舍有王猛者,其人谋稍不世出,殿下宜请而咨之。’坚因婆楼以招猛,一见如旧友,语及时事,坚大悦,自谓如刘玄德之遇诸葛孔明也。”(《资治通鉴·卷一百·晋纪第二十二》)

刘备之遇孔明,立刻贡献了成语“蛟龙得水”,苻坚以此作比,可以想见他得逢王猛时的喜悦。而王猛也意想到苻坚虽然是个“戎狄”,却已经是他难得一遇的“明主”,于是他收起以往的狂士风格,开始踏塌实实的为苻坚出谋划策。

苻坚干掉符生后自立为大秦天王。对于王猛这位才干出众的幕僚他当然注重,但仍认为需要承受考验,便任命他为始平(今陕西咸阳左近)县令。

始平是长安门户,地舆位置十分重要,可虽非不毛之地却盛产刁民,各种豪强、盗匪横行,社会治安一团糟糕。王猛到任以后一不正告二不宣讲,直接展开“扫黑除了恶”斗争,该抓的抓该揍的揍,还打死了一个恶吏,结果被举报捉拿。

扫黑除了恶在古今中外都是困难,非得像王猛那样下狠手才能整治

苻坚这个人吧,明太祖朱元璋评价他“聪敏不足而宽厚有余”是比较准确的。王猛非刑杀人当然有错,苻坚要末按律处分要末束之高阁——反正这浊世也没几个人把律法、人命当回事。可老符偏不,非得跟老王讲道理,结果老王不讲道理只认歪理,“宽厚有余”的老符只得认栽:

“坚亲问之,曰:‘为政之体,德化为先,莅任未几而杀戮无数,何其酷也!’猛曰:‘臣闻宰宁国以礼,治乱邦以法。陛下不以臣不才,任臣以剧邑,谨为明君翦除了凶猾。始杀一奸,余尚万数,若以臣不能穷残尽暴,清除轨法者,敢不情愿鼎镬,以谢辜负。酷政之刑,臣实未敢受之。’坚谓群臣曰:‘王景略固是夷吾、子产之俦也。’于是赦之。”(《晋书·卷一百一十四·载记第十四》)

老王都成管仲、子产了,苻坚再不重用岂不成为了昏君?于是王猛顺利的连连高升成为重臣,遂引发朝中皇室、元老的嫉妒与仇视。无非老王姓名中的那个“猛”字可不是白叫的,不仅毫无畏惧的见谁怼谁,而且骂人不带脏字却能气死人不偿命,可谓一代吵架王水准。而且苻坚既然已经认定王猛是自己的“卧龙”,就得对他坚决保护到底——凡是针对王猛的无论关系多深、背景多硬,轻则罢官中则暴揍重则直接砍死,直到无人再敢说王猛一个不字。

于是王猛顺利的位列三公。

王猛治国——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无。

甘露二年,王猛兼任京兆尹,自然要发扬“猛”字当先的风格。甫一上任,他就拿无恶不作的恶霸强德开刀——由于强德是皇太后的弟弟,所以他也不让苻坚难堪直接一刀宰掉了事,让太后连走后门的机会都没有。国舅都说砍就砍了,剩下的那些为非作歹的货色又算得上老几?一时间王猛砍得长安人头滚滚。无非所谓“浊世用重典”果然是没错的,经由王猛大刀阔斧的治理,长安城里的贵族王公战战兢兢,平民百姓令行制止,社会秩序大为改观,可谓北方浊世中的一股清流。

于是苻坚更为看重王猛。

王猛还擅识人、用人。经他举荐在前秦任官的有苻融、任群、房默、崔逞、韩胤、田勰等人,王猛都依据他们的才能予以任用。不但如斯,他还充沛认识到值此浊世人的才能是最重要的,至于其他方面不必求全责备。因而只要是可用之才他就可以容忍其历史污点以及其他方面的瑕疵,而且用之不疑,对于那些不称职的官员则绝不留情,有多远就让他们滚多远。

符融可谓王猛的接班人,在其死后“萧规曹随”,惋惜苻坚不听劝,符融终究死于淝水之战

在王猛的主持下,前秦的容貌焕然一新,社会生产以及人口数量都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恢复,成了当时北方最富有生机以及活气的政权,这在当时近乎奇迹。因而不仅百姓酷爱拥护王猛,连苻坚也“垂拱而治”,任由王猛裁夺一切军国大事——这在当时那个权臣夺国篡位犹如家常便饭、君臣相疑视同寇仇的年代,符王之交简直就是奇葩一朵,使人完整不可思议:

“猛宰政公平,放逐尸素,拔幽滞,显贤才,外修兵革,内综儒学,劝课农桑,教以廉耻,无罪而不刑,无才而不任,庶绩咸熙,百揆时叙。于是兵强国富,垂及升平,猛之力也。坚尝从容谓猛曰:‘卿夙夜匪懈,忧勤万机,若文王得太公,吾将优游以卒岁。’猛曰:‘不图陛下知臣之过,臣何足以拟古人!’坚曰:‘以吾观之,太公岂能过也。’常敕其太子宏、长乐公丕等曰:‘汝事王公,如事我也。’其见重如斯。”(《晋书·卷一百一十四·载记第十四》)

别的不说,犹如符王间这样的君臣相信相知,在中国2千多年的王朝史上可谓空前绝后。

王猛不光会治国,打仗更是把好手。

王猛之志在于一统北方。苻坚是皇帝嘛,目光以及志向固然要高上一筹,所以一心想要“混一六合,以济苍生”。无论怎么样,在“稳固关中,拓展北方”这一点上,君臣二人是有志一同的。

无非当时前秦的外部形势却不如何妙——东部以及北部有同为鲜卑人的前燕以及代,西有前凉、仇池以及吐谷浑,南有东晋,堪称四面皆强敌。而这其中对于前秦来讲要挟最大的对手,就是鲜卑慕容氏所创立的前燕。

在一统北方以前,前秦的地舆位置其实无比糟糕糕,分分钟有被人干掉的可能

当年的“五胡”当中,羯人因最为凶猛残酷而盛,亦因而而被灭族;匈奴人则是虎头蛇尾,羌人始终孱弱,氐人只能逞一时之雄;惟有鲜卑人虽然内哄不断,却直至隋唐时代仍维持强大的影响力,而且其创立的政权大都以善战著称,盛产各种猛人。

王猛尽管也很猛,面对强敌也只能先易后难——不仅要清算干净自家后院的零碎,还得敲打一下那些可能在前秦与前燕死掐时,空想当一把“黄雀在后”的偷鸡摸狗之辈。

于是他花了几年的时间,对匈奴、乌桓、羌人和鲜卑的小部族又拉又打,终于将前秦周边零零碎碎的小股权势肃清干净;建元二年他又出兵东晋,横扫荆州北部,掠取万户而还,使其国内高涨的北伐呼声登时为之一空;次年他又瞄上了西部劲敌前凉,一战斩首1.7万级,攻占西北重镇袍罕(今甘肃临夏)。至此,前秦彻底消除了后顾之忧,可以全力应答前燕。

可是还没等王猛动手,后院却起了火——晋公符柳(符生之弟)带着他的一帮亲兄弟造反了。这事说起来还得怨苻坚,当年诛除了暴君符生时,王猛就劝他斩草要除了根,否则必有后患。无非苻坚这个家伙的妇人之仁是没救的,谢绝了这个建议,结果现在遭到了报应。

军情紧迫,王猛没空去臭骂自家主公,只能先干翻符柳再说。而符柳原本还挺嘚瑟,叫嚣着要攻打长安,结果据说凶神王猛杀过来了,吓得立刻撒丫子就跑,还将陕城献给前燕,要求其出兵来援。

王猛治国10几年打下的家底,被符柳的一场叛乱就搞没了七七八八——所以那个时期无人建设,只管损坏

结果前燕那边还没传来消息,符柳先被王猛大军给围住了。符柳原本还在揣摩是打一下再降还是直接降了比较好,结果发现王猛却在城外装孙子。符柳又不是傻子,固然知道这货在装孙子,却又忍不住想去撩个闲,结果撩来撩去那个叫王猛的糙汉子却跟个小女子一般扭摇摆捏、唾面自干——难道这货是个真孙子?

这下符柳的想法就比较多了,想法一多自然也就惨剧了:

“晋公柳数出挑战,王猛不应。柳以猛为畏之。蒲月,留其世子良守蒲阪,帅众二万西趋长安。去蒲阪百馀里,邓羌帅锐骑七千夜袭,败之。柳引军还,猛邀击之,尽俘其众。柳与数百骑入城,猛、羌进攻之。”(《资治通鉴·卷一百一·晋纪第二十三》)

此战过后,符柳兵败如山倒,他跟几个兄弟也被王猛捉住砍了头。

王猛尽管平定了叛乱,然而国内也被打成为了一堆破烂,攻打前燕的战机已然失去。无非王猛在连年的征战中不仅风格勇猛,而且多谋善断,表现出了出色的军事才华以及大将风范,使得苻坚对他更为信任,撒手让他去建功立业。

灭国前燕——王猛一辈子功业的巅峰之作。

符柳叛乱两年后,王猛终于找到了出兵前燕的战机。

建元五年,前燕名将慕容恪病逝,桓温以为时机已到发动第三次北伐,并打算凭仗灭燕之功受九锡,终究夺取东晋政权。

晋军一路摧枯拉朽,燕主慕容玮恐慌之下以割让虎牢关以西土地为前提向前秦求救。因晋军势大且秦燕为世仇,所以朝臣纷纭反对救燕,惟独王猛坚持出兵:

“(慕容)暐又驱散骑侍郎乐嵩请救于秦,许赂以虎牢以西之地。秦王坚引群臣议于东堂,皆曰:‘昔桓温伐我,至灞上,燕不我救。今温伐燕,我何救焉!且燕不称藩于我,我作甚救之!’王猛密言于坚曰:‘燕虽强大,慕容评非温敌也。若温举山东,进屯洛邑,收幽、冀之兵,引并、豫之粟,观兵崤、渑,则陛下大事去矣。今不如与燕合兵以退温;温退,燕亦病矣,然后我承其弊而取之,不亦善乎!’坚从之。”(《资治通鉴·卷一百二·晋纪第二十四》)

王猛的意见很简单:晋强燕弱,如坐视燕灭,则晋将尽占天下大半,到时候别说苻坚“混一六合”的志向了,连自保都成为了问题。因而前秦正确的应答就是联燕抗晋,等打跑了晋人,燕人也残了,正好顺手整理掉。

桓温北伐目的不纯,而且每一次都想保留实力,失败自然就是必定的了

苻坚采纳了王猛的建议出兵援燕。同年秦燕联军大败晋军,还撵跑了桓温,结果前燕翻脸不认账,坚决不肯割地——我想王猛在得知笨拙的燕人作出这一抉择时,一定兴奋的不知所以,由于他终于找到了正大光明出兵前燕的借口了。

而且他还生怕燕人反映过劲儿来,在筹备无比不充沛的情况下就匆匆出兵(搞不好还派人阻断了秦燕交通),在占领了燕西重镇洛阳以及荥阳以后,他才暂时撤兵——反正这回结下死仇、不怕打不起来了,他可以回长安为决战做筹备了。

建元六年夏,王猛再征前燕。这回出征苻坚原本也想随着去凑热烈,无非被王猛堵回去了:

“秦王坚送王猛于灞上,曰:‘今委卿以关东之任,当先破壶关,平上党,长驱取邺,所谓疾雷不及掩耳。吾当亲督万众,继卿星发,舟车粮运,水陆俱进,卿勿以为后虑也。’猛曰:‘臣杖威灵,奉成算,荡平残胡,如风扫叶,愿不烦銮舆亲犯尘雾,希望速敕所司部置鲜卑之所。’坚大悦。”(《资治通鉴·卷一百二·晋纪第二十四》)

这一仗王猛率军6万对阵前燕执政慕容评麾下的30万大军。无非正所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王猛能将6万人施展出60万的作用,而慕容评的30万人还赶不上王猛手下的3万人——王猛先是在南路攻下壶关,活捉南安王慕容越,一路摧枯拉朽;在得知北路军受阻于晋阳以后,他又马不停蹄一路北上,达到晋阳后绕城一周便找到症结,随即下令发掘地道,以后一晚上破城,又捉东海王慕容庄。

冷刀兵时期的战争,比兵力更重要的因素多得是

这样的王猛有多猛?反正那些在战前看不起他、大言不惭“景略常才,不足忧也”的前燕朝臣们,此时应当是下巴掉了一地吧?

十月,王猛与慕容评终于在璐川(即今天的浊漳河)相遇,一场事关两国国运的大决战行将开展。

其实慕容评是不想打这一仗的,他认为自己兵多粮多,可以拖垮秦兵、最少也能迫使王猛退兵——这个逻辑很奇怪,兵多粮多不是该主动进攻、按住对手猛揍吗?说到底还是慕容评怕了,知道自己根本打无非王猛。

而且王猛这家伙还坏得很,直接派人一把火将燕军的粮草辎重给点着了,这下慕容评变为了兵多粮少,燕主慕容玮又催命似的逼他出兵,这下慕容评不想打也不行了。

决战剑拔弩张,王猛又临时转业当上了政委,向麾下的兵士慷慨陈词:

“甲子,猛陈于渭源而誓之曰:‘王景略受国厚恩,任兼内外,今与诸君深刻贼地,当极力致死,有进无退,共立大功,以报国家。受爵明君之朝,称觞父母之室,不亦美乎!’众皆积极,破釜弃粮,大呼竞进。”(《资治通鉴·卷一百二·晋纪第二十四》)

不但如斯,王猛还将其“弃德唯才”的用人观发扬光大(跟那位曹阿瞒倒是颇有共同语言)——秦将徐成失期论罪,大将邓羌替他求情无果,老王非得军法从事。于是莽夫邓羌头脑一热就打算哗变,结果老王立马怂了,不仅赦免了徐成,还大拍邓羌的马屁:“吾试将军耳,将军于郡将尚尔,况国家乎!吾不复忧贼矣!”

等到两军开打,邓羌软土深掘,向王猛求官司隶校尉。老王只是犹豫了一下,结果老邓直接撂挑子不干活了——反正老王都怂过一次,现在固然更不在意面皮了,所以他当即飞马寻到邓羌承诺为他求官(后来王猛真的兑现了许诺,无非苻坚没批准),这下把老邓乐得屁颠屁颠的,拉上徐成等人就上阵玩命去了。

相比打仗,王猛更善于治国,无非灭燕一战确切打得精彩

这一战王猛赔上面子换来将士用命,杀得燕军大溃,战死者多达5万。尔后秦军又乘胜追击,使得慕容评始终没法聚拢残部,等王猛追到燕都邺城时,燕军已经溃散殆尽。

同年底,苻坚率10万大军抵达邺城,燕人彻底山穷水尽,只能献城投降,前燕从此灭国。

战后,王猛因功出任丞相,督天下军政事,为前秦终究一统北方做出了抉择性的贡献。5年后,他因病逝世,时年无非50岁。

最后总结一下。

王猛出仕时已经30岁了。在尔后的20年间,他所作的主要工作就是辅佐苻坚不乱国内事态、发展经济民生以及晋升前秦的国力。灭掉前燕无非是锦上添花之举,或者说是苻坚为酬其功给了他一次彪炳史册的机会,否则前燕的大员们据说这家伙是秦军主帅时,也不会觉得“景略常才,不足忧也”。

确切,后世多有将王猛与微子、张良、萧何、诸葛亮、高颎等名臣良辅相提并论。量力而行的讲,就其功业与影响而论,王猛是比无非这些人的。

可是不要忘了时期背景这个东西——在那个世道凌乱到近乎让人失望、道德沦丧到了人道泯灭、人心败坏到了完整被私欲把持的时期,几近所有人陷溺于杀戮以及损坏当中,惟有以王猛为代表的极少数人,还在尝试建设以及恢复这个世道人心。

在那个北方汉人近乎被杀绝种的时期,唯建设一项,其功就无人能出王猛之右

这才是王猛最难堪能宝贵的地方。相比于诸葛亮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六出祁山”,王猛虽然在他的尝试中有让步、有妥协,但仍是那个万马齐喑的时期为数不多的让人感到光明以及信念的东西,因而说他是“功盖诸葛第一人”,应不为过。

1500多年后,在天津求学的周恩来总理送给友人张蓬仙《送蓬仙兄返里有感》诗三首,其中之一是首七律,抒发了青年时的巨人为解救祖国而耐劳自励、热闹期待他日为国立功、在革命成功之时再与好友欢聚的无畏以及乐观精神:

“相逢萍水亦前缘,负笈津门岂偶然。

扪虱倾谈惊四座,持螯下酒话当年。

险夷不变应尝胆,道义争担敢息肩。

待得归农功满日,他年预卜买邻钱。”

“扪虱”一典的出处不用我空话,显然巨人在当时是将王猛视为同道中人的。

如果王猛泉下有知,想来应当是感到幸运以及欣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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